邹幸彤感想全文:
3年前的那个早上,当我被国安的电话吵醒,知道他们在打锣地找我的时候,说不恐慌那肯定是骗人的。但到真的见上了面,收到他们一定要交我手上那几张纸时,我才知道自己演的原来不是恐怖片而是搞笑片——什么?说我们是“外国代理人”?支联会的“反动履历那么厚”,但他们偏就是要安一个莫须有的“外国代理人”名衔来找我们麻烦。这岂不是放着好刀好剑不用,却要懒有型地摘朵花来做武器嘛。
国安当然不是傻子,更可以说是把极权运作的逻辑摸透彻了。只因极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事实,而是来自于谎言,来自于假象。要巩固极权,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将最多的人,拉进去演权力导演的大戏,而且那场戏更是愈假愈荒谬就愈好,这样才能锤炼出人们的犬儒和奴性嘛。国安的那几张纸,就是在邀请我们做戏子,要是我们愿意乖乖吞下代理人的身份,配合演一场被飞花摘叶打得无还手之力的戏,那客观来说,飞花摘叶的“杀伤力”就是真实的,对社会的震慑力,也比一刀把我们了结了更佳。
拿事实来打击罪犯,那是正常执法机关的思维。拿谎言来制造共犯,才是极权政治的正常操作。
然而,谎言成为权力支柱的同时,也会成为其罩门。就这点国安这次是真找错对象了——支联会多年来琢磨的“绝技”,就是如何让权力的谎言反噬自身。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招,不过是坚守真实,让假象在事实面前自行融解。
所以,我们的回答很简单,但也无可退让——我们不是外国代理人,我们拒绝你安排的角色。想邀我们入戏?那就等着剧本被反转吧。
3年多下来,当这场外国代理人的闹剧终于闹到了终审法院,我们有成功改写到他们的剧本吗?
从我方的“损失”来看,似乎一切都是徒劳。一审、上诉、我们都输了。常委们也已服完了所有刑期,就算终审胜诉,已经耗费在狱中的日子也还不到给大家。我们没能救下任何常委,也没能救下支联会。
可从政权的角度看,他们想借支联会说的故事,也同样说不下去了,甚至变成一个吃不下丢不掉的烫手山芋,不是说反对派都是外国傀儡,不是说到了法庭就会让世人看到我们勾搭外国主子的证据吗?
但3年4个月的法庭程序下来,说好的证据呢?没有,零,鬼影都拿不出一只,控方由条文里“外国代理人”的真正意思是“警察相信你是代理人”,说什么非法的命令也照样有强制力。反正控方的立论就是,他们不需要证明我们是外国代理人,也照样能治我们的罪。
我们说,国王没有穿衣服。对方那弱爆的反驳意只能是国王不需要穿衣服。果然是在演笑片呢,好在笑柄不是我。当国王沦落到要说自己有权唔着衫的时候,他的面子和威严其实早就丢送光了。每一次的庭辩,就是一场硬着头皮上的裸体巡游。一次又一次的自我羞辱。大家千万不要被那些看似复杂的法律论点绕晕了。简单点说,控方就是在扭尽六壬地搬龙门,耍无赖,将自己在法律上要证明的事情缩到无限小。因为他们自知在事实上,在证据上,他们根本赢不了。
事情走到这里,法庭内的输赢,其实关乎法庭要不要也为国安的大话陪葬而已。要是连法庭也决定脱下衣服陪国王裸奔,国王心里可能舒服了。实际上却只是输得更惨,连带把法庭的尊严也赔上了。
国安这次主动拿“外国代理人”来撩架打,最后却落入一个有输无赢的死局。政治上是叫输得一败涂地啊。不知道阿爷有否嬲猪猪呢?
有人或者会说,国王没穿衣服是谁都看得见的事,说不说出来又有什么分别呢?
即使谎言不被相信,只要人们接受它为行事说话的基础,它在现世的影响就是真实的。更何况,不是所有人都能亲眼见到没穿衣服的国王,他们只是听到众人对哪华美衣饰的赞叹。我在墙内就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黄丝都是收了外国钱的,而这样说人可不见得都是狂热蓝丝。
想看到外在世界的改变,我们就不能停留在心照不宣。
阿蓝说,历史唔系由赢者书写,而是由有意志的人书写。我是想补充一点,输赢也不应任由他人定义,而是要看我们自己的目标。
如果我们的目标仍是结束专政,建设⺠主,那持续去戳破权力的谎言,截断他们力量的来源,就是我们必走之路。无疑,当前的形势似乎强弱县殊;当我们看着谎言的泡泡愈吹愈多,好像怎样戳也戳不过来时,我们或都有一刻会想说,毁灭吧。一起浸泡泡浴算了,但那一刻过去之后,若你像我一样仍不甘心,仍不能放弃,就该看到泡泡再多也是脆弱的,并非不能战胜,即使必须付出代价。可⺠主哪有不劳而获的呢?若我们只以对方必然能带来的伤害来定义成败,而忘了看自己想建成什么,能达成什么,那无疑是在未开打前就先把自己定义成一个失败者了。
谁说香港是一个 lost cause?只要我们未放弃,这城就不会死。我们或者不能奢求一击致胜,但我们也远不是没事可为,没仗可赢。而且在威权扩张,⺠主倒退的全球角力之下,香港作为为前缘阵地的位置从未显得如此重要。但首先,我们必须冲破自定义为输家的地狱,找回自己的方向和目标。然后,一起愉快地戳泡泡吧~
为了捍卫支联会的政治道德形像,她付出了牢狱的代价,但终得胜诉。
邹幸彤“支联会拒交资料案”
支联会前副主席邹幸彤及两名前常委邓岳君、徐汉光,被裁定拒交资料罪成,同被判囚4.5个月。3人获批终极上诉许可,案件明(8日)于终审法院展开聆讯。《光传媒》独家获得邹幸彤在狱中书写的文稿,分享她对案件的看法和意见。
她于文章开首回忆3年前被国安上门拘捕时的景象,支联会被安上莫须有罪名、被指控是“外国代理人”。她说,极权的力量来自谎言、假象,为了巩固权力,国安让支联会做“戏子”,乖乖吞下代理人身份,配合演一场无还手之力的戏,对社会的震慑力比一刀把他们了结更好。
“拿谎言来制造共犯,才是极权政治的正常操作。”
然而,她认为国安这次找错对象了,支联会能让极权的谎言反噬其身,最重要一招不过是坚守真实,让假象自行瓦解。支联会的回答很简单,他们不是外国代理人。3年多以来,这场闹剧终于闹到了终审法院,她问:“我们有成功改写他们的戏本吗?”
一审、上诉,他们都输了。常委已服完所有刑期,即使终审胜诉,耗费在狱中的日子已无法挽回,“我们没能救下任何常委,也没能救下支联会”。她指出,3年4个月的法庭程序中,控方无法拿出证据,“零,鬼影都拿不出一只”。控方指“外国代理人”的真正意思是“警察相信你是代理人”,立论就是“不需要证明我们是外国代理人,也照样能治我们的罪”。
邹幸彤认为,走到这一步,法庭内的输赢,是法庭决定要否为国安的大话陪葬而已。若法庭决定陪葬,只会是输得更惨,把尊严也赔上。她引述何桂蓝的话,历史不是由赢家书写,而是由有意志的人书写,她补充,输赢也不应由他人定义,而是要看自己的目标。
“如果我们的目标仍是结束专政,建设⺠主,那持续去戳破权力的谎言泡泡,截断他们力量的来源,就是我们必走之路”。然而,她说当前形势似乎强弱悬殊,有人或许感到绝望,会有不如毁灭吧的想法,但若有人像她一样仍不甘心、仍不放弃,就该看到谎言再多也是脆弱的,并非不能战胜,即使必须付出代价。若我们只以对方带来的伤害来定义成败,而忘记看自己想建成什么、达成什么,“那无疑是在未开打前就先把自己定义成一个失败者了”。
文末,她反问,谁说香港是一个lost cause。“只要我们未放弃,这城就不会死”。她指我们不能奢求一击致胜,但我们也不是没事可为、没仗可赢,在民主倒退的全球角力下,香港作为前缘阵地的位置从未如此重要。
“我们必须冲破自定义为输家的地狱,找回自己的方向和目标。然后,一起愉快地戳泡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