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把时间视为一份礼物,惜时如珍宝,小心翼翼地对待
我们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在凌晨四点半随着公鸡的啼鸣声醒来,如果没记错的话﹐对我来说,这感觉就像还在半夜。为了赶飞机早起是一回事,但要开始一天繁重的体力劳动,则是另一回事。
那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在农场里与真正的农场主一家一起生活的两天,做着农场里的活计。那两天的记忆——辛苦、疲惫、食物,还有最重要的是那种与农耕生活相伴的时间感——让我难以忘怀。
我们都能从农民管理时间和生活方式中学到东西。
天刚蒙蒙蒙蒙亮,就开始干活儿了。我记得先喂了鸡,然后打理一下猪圈,再捆干草,干这些活儿的路上得先穿过一堆堆牛粪。然后﹐我们去给马喂水、刷毛。接着开着大卡车去牧场,具体干了什么我记不得了。
这一切都在早上八点之前就结束了,那时我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饥饿。早餐非常丰盛,有厚煎饼、小圆面包、培根、火腿、鸡蛋、味道怪怪的绿叶菜、咖啡和果汁,人们吃得狼吞虎咽,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我也是这种吃相。
我们从餐桌旁起身,再次出发,继续之前的工作。开着卡车,翻地,到处追赶动物,弄弄庄稼,修修围栏,把东西固定好、修好。
然后午饭端上来了,量很少。吃到一半时,外面出现了一只野兽。父亲抓起枪,从客厅的窗户向外开了一枪,发出巨大的声响,但没有人太在意。
当时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他们的耐心,那种从容不迫、毫无焦躁之感、责任感、一心要把活儿干完的态度,还有那种太阳的位置似乎比时钟更能决定何时做何事的感觉。
比如,围栏坏了,得修一修;钉子弯了断了,得把它拔出来;需要一个新螺丝,我们在谷仓里找到了一个;木头风化变形了,我们砍了一根新木头,把它削成合适的形状,然后钉在合适的位置。
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以及那天发生的其它上千件似乎都不顺心的事,我逐渐明白了什么。这个农场、庄园、家庭并不把东西的破损视为反常现象。他们将其视为生活的主要动力,是促使我们不断努力的源泉。
修复破损之物,在事情未完全按计划进行时随机应变,这不仅是你要做的事情,更是生活本身的精髓。这就是我们所做的:解决问题、适应环境、在紧急情况和障碍面前不断前行。
收藏家兼插画家埃里克‧斯隆(Eric Sloane)的著作和毕生的作品深深吸引着我,我常常思考他的观点﹐他的一个引人入胜的见解是关于我们如何利用时间。
他有这样一段话,赞美农民的生活和工作节奏,称农民是最有经验的劳动者,拥有最全面的技能和最悠久的传统。农民把时间视为一份礼物,惜时如珍宝,小心翼翼地对待。
农民不急躁,不慌张,不对发生的事情愤怒,不对辛苦劳作感到遗憾。而是接受周遭世界既有的局限与机遇,并将自己的工作视为耐心、审慎且尊重地履行职责的过程。你只需一步一个脚印,全心全意地去做你必须做的事。
这与我们这个时代对大脑的训练背道而驰。我们被告知要对任何不得不做的事情感到懊悔,并且总是寻找某种捷径或技术来替我们完成。我们痴迷于诸如自动开灯的应用程序、替我们思考的机器等这类愚蠢的东西。只要能减少辛劳和乏味、替我们完成任务、让我们变得“聪明”而无需自己动手的东西,我们都趋之若鹜。
这是一种生活态度。我们总是对任何需要花费时间、精力的事情牢骚满腹﹐但我们究竟想做什么,却始终不是很清楚。一旦我们发现自己在做原本以为愿意做的事,结果却发现这也成了苦差事,让我们感到恼火,于是又开始发牢骚。
抱怨永无止境,以至于我们的整个生命都充斥着抱怨。你觉得这对我们的身心和灵魂有不良影响吗?当然有。它会导致持续的消耗,让日常生活中的所有快乐都消失殆尽。
于是﹐人们便求助于各种药物和毒品来消除痛苦,然而这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接着我们不断地加码,直到整个生活变得痛苦不堪。我们开始懊悔并诅咒肉体本身,这又引发了其它病态。
我的理论是,这就是为什么所有那些本应让我们更快乐的技术却产生了相反的效果。这是因为对它们的需求源自于宣泄不满情绪。一旦这种对自身处境普遍不满的态度压倒了我们在成就中可能获得的任何快乐,那么任何产品和物质都无法修复这种损害。
让我们来看一个实际的例子。在每个厨房里,总会有那么一次,你或者其他人把玻璃杯掉到地上﹐杯子摔碎了,裂成碎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能说明问题。
在一个郊区的家中,所有家务都令人厌烦,任何东西的损坏都构成干扰。厨房里一个玻璃杯的破碎可能会引发一场大闹剧,随之而来的是愤怒、对肇事者的训斥,以及所有人内心的创伤感,然后是气呼呼地收拾残局,其间夹杂着咒骂和深深的挫败感。
相比之下,在农民家里,几乎没人说什么。拿起扫帚和簸箕把碎片扫干净﹐没有相互指责,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因为需要买一个新杯子而生气等等,只是明白破损是生活的一部分。
哪种方法更好呢?一旦玻璃落地破碎,就无法逆转这一既定事实﹐事情已经发生,成为了过去﹐现在重要的是人们如何应对。
这就是考验所在。一个能够以沉静庄重的态度面对这一场景,用时间和工具进行必要的清理的人,总体上更有可能成为一个快乐的人。
这是因为玻璃破碎象征着生命的流逝﹐时间的进程本身不过是建立与破坏、进步与倒退、创造与崩溃之间的无情切换。两者相辅相成,负面影响不必被视为可怕的干扰﹐相反,它们是展示不同技能、充分利用我们的双手、双腿、身体和思维的机会。
这一切都与养成习惯有关。回到厨房寻找启示。请注意,许多人喜欢烹饪,但很少有人喜欢打扫卫生。在农民的厨房里,除了烤面包机和搅拌机外,家电相对较少,烹饪和清洁是同时进行的。人们总是在烹饪时进行清洁,当饭菜上桌时,厨房已经井然有序。
在那些永不满足的城市厨房里——宽敞的厨房里摆满了各种小家电和昂贵的机器——你会发现堆积如山的锅碗瓢盆、装满工具的水槽,以及无处不在的污垢﹐一切都脏兮兮的。这是因为人们总是把繁重的任务视为例外、干扰、令人遗憾的事,认为应该由应用程序或仆人来完成,而不是自己动手。
在斯隆看来,幸福人生的关键在于效仿农夫的生活方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以耐心和同理心来应对,不要沮丧、后悔、仓促、抱怨或孩子气地抗议。如果我们能够学会珍惜时间,并勤奋自律地利用它,我们就能逐渐重新构建对人生目标的思考。
我在农场的那两天让我接触到了一种不同的生活节奏和方式,一种我以为只要搬到很远的地方就可以抛之脑后的生活方式。现在更容易理解为什么农民的生活和价值观值得在每一个职业和人生道路上效仿。
作者简介:
杰弗里‧塔克(Jeffrey A. Tucker)是总部位于德克萨斯州奥斯汀(Austin)的布朗斯通研究所(Brownstone Institute)的创始人兼总裁。他在学术界和大众媒体上发表了数千篇文章,并以五种语言出版了10本书,最新著作是《自由抑或封锁》(Liberty or Lockdown,2020)。他也是杂志《米塞斯之最》(The Best of Mises)的编辑。他还定期为《大.纪.元;时报》撰写经济学专栏,并就经济、技术、社会哲学和文化等主题发表演讲。
原文:Be Like a Farmer刊登于英文《大.纪.元;时报》。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并不一定反映《大.纪.元;时报》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