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宪:如果野百合像六四──写在台湾与个人命运的十字路口 * 阿波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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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宪:如果野百合像六四──写在台湾与个人命运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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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年的六月四日,我是在一位家教学生家里看到电视新闻的。他是东山高中的高三生,父亲是台商,父母离婚,家里住着从中国来的小妈与一个年幼的妹妹。电视里的画面反复播放着坦克开进天安门的景象、民众的尖叫与烟雾,那是一场肉眼可见的梦魇,在光天化日之下将青春辗成血迹。

不久之后,台湾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1990年三月,野百合学运在台北中正纪念堂前展开。那年我亲自到现场静坐了五天,一边晒太阳、一边喊口号、一边懵懵懂懂地感受到什么叫“历史在发生”。我并不特别勇敢,只是一来年轻有傻胆,二来是真的相信李登辉。我总觉得他虽然出身威权体系,却站在人民这边,是那种可以“里应外合”推动政治转型的角色。

就在那次运动期间,我第一次听说德国的大学免学费,只要愿意学德文,就有可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运动结束之后,我回到日常,考上台大电机研究所榜首,报名了德文课,一边念硕士,一边准备去德国留学,决定给自己一个崭新的未来方向。

几年后,我真的到了德国,在柏林生活、求学。在柏林工业大学,我认识了一位台湾来的学长,他是早年参与台独运动而被列入海外黑名单的人。因为不能回台湾,他只好留在德国成家立业。他告诉我,小孩出生的时候,他只能把照片寄回去给爸妈,连见上一面都不行。

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民主不是凭空而来的恩赐,而是很多人“不能回家”的代价。如果台湾那年没有走上改革,而是像六四一样用坦克辗平广场,那么我可能连出国念书的念头都不敢有。学运领袖们会不会坐牢?我自己,又会落入什么样的命运?我们会不会变成彼此互相监视的社会?言论自由、学术自由,还会是理所当然的东西吗?

那样的台湾,会是什么样子?而我,又会是谁?

今天我们回看那个历史分岔点,会发现人跟国家的命运其实紧紧相系。如果那年不是选择改革,而是选择镇压,今天的我,或许连这段文字都写不出来。不只写不出来,甚至不会去想、去问,更不敢去记得。

但我们走对了。

我从广场回到教室,又从教室走到了柏林,从那位学长的故事中学会珍惜所拥有的自由,也开始明白,历史从来不只是过去的事,它会渗进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里,提醒我们如何继续前行。

我仍常想起那年,在东山高中学生家中看到的电视画面,心里问:

“中国会这样,台湾不会吗?”

但我终究还是去了野百合的现场,为何我不害怕?那五天的静坐,也许什么都没改变我,但也悄悄种下了一颗我自己都没发现的种子。

我们曾经差一点就一样了。而如今,因为没有一样,我们才能够选择自己的命运。

在最深的黑夜里,我发现我的内心藏着一个不可战胜的黎明。而我们那年,就是不让坦克辗过我们的曙光。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作者脸书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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